对眼前这位太行书院儒士,顾修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反倒觉得,这些人都挺不错。”
“不错?”中年儒士愣了愣:“何以见得?”
却见顾修随手扯过一根竹竿,手指轻轻拂过其上竹纹:“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周兄苛责这些本就拼尽全力夺得这考核机会的学生,岂不闻儒圣曾云:源泉混混,不舍昼夜?水未成江海时,溅起的浪花虽小,终究是向海而行。”
“此言差矣!”中年儒生摇头:“当年儒生诛少正卯,正因其言伪而辩,这些人还未入我太行山门,便精通这阿谀奉承之术,他日若学了我书院功夫,那不是侮了我书院名声?”
顾修一笑:“雏鹰学飞时要借风力,幼虎狩猎时会伏低身,他们为了夺得入太行书院资格已是拼尽全力,如今机会近在眼前,抓住机会,努力一搏,又有何错?”
“观兄你这是诡辩!”中年儒士皱眉:“圣贤书中明载:修身而后家齐,但心术不正者……”
“圣贤书也曾明载: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却见顾修打断了对方,随手折断手中嫩竹,端口处竟有墨色汁液渗出,就见他说道:
“周兄且看这新竹,表皮青翠如玉,内里却早生墨痕,既如此,你又怎知,他们这些奉承话里,没有藏着对圣贤书的真心向往呢?”
这话。
让中年儒士愣了愣。
他还是觉得对方在诡辩,想要开口反驳,可偏偏顾修这一套话却和书院那一套截然不同,饶是他辩论之术早已精通,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闷闷说道:“观兄不是我太行门人,和我意见相左也属正常。”
顾修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未再作无谓争辩。
可他不争辩了,中年儒士却好像来劲了一样:“说起来,观兄这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本事,想来应当早就有不小名望了,不知为何不才从未听闻过?”
“乡野散人而已,只是闲暇之时喜欢读书罢了,周兄没听过我的名字也属正常。”顾修一笑,随口揭过。
但中年儒士却依旧不愿放弃:“仅仅只是喜欢读书,可达不到观兄这份本事,不知道观兄是何方人士,师从哪位大儒?”
“我自东边而来,至于师承……不提也罢。”顾修回答。
东边?
那是东荒?
但东荒有姓观的家族吗?
中年儒士皱眉沉思,他看似和顾修辩论,其实想的一直都是探探这位的虚实。
因为此人从出现帮他们解围开始,便始终神秘莫测,让人看不清修为,时而看上去像是同阶的元婴,时而却又像是未曾修炼的凡人。
让人拿捏不准。
只是可惜,他辩不过对方,也探不到什么虚实。
唯一让人放心的是,此人虽然神秘莫测,但似乎并无什么敌意,而且对方好像有极为厉害的探敌之术,有他带路,一路上众人竟然顺利无比,并未遭遇任何危险,所过之处尽是坦途。
当晚,众人在行至青龙峰的时候。
停下休整。
“这便是青龙峰了吗,果然壮观,听说传闻此地上古之时曾有青龙在此地现世化作此峰,如今看来果然神俊,不愧此峰盛名!”
“说起盛名,这青龙峰五百年前还只是一个没什么人关注,平平无奇的小地方,是当年那位青玄剑仙来到此地,开怀畅饮之下留下了一句诗句,才让这青龙峰名声大噪,引来后人瞻仰。”
“我记得那句诗!”
“他年若许骑龙背,射落天河作酒杯!”
“此句当得起一个狂放二字!”
“当年的青玄剑仙,确实狂放不羁。”
“只是可惜,此诗并不完整。”
“不若我等将其补全?”
大家都是读书人,文采斐然,此刻提议之下,众人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端着酒杯开始思忖,之后倒也确实出了不少金句,引得满堂喝彩。
唯独只有顾修并未参与。
他只是在认真的看着这座五百年前就曾来过的山峰,甚至眼神之中隐隐带着几分忌惮,他曾在此地发现得获一桩机缘,但同样也在此地,发现了一些关于此地的隐秘,还曾回宗门说起过此事。
不过当前再来此地,他并未打什么主意。
不是不打,而是打不了。
此地凶险莫测,哪怕是他现在的实力也不敢轻易探究,当前他最重要的还是化神,这地方暂时不愿沾染。
至于那些读书人们补全的诗句,顾修倒并未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