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烈如此,可惜志莫能展,魏传弓官至司农丞而终。
中宗不善治国,游嬉却甚为内行。尝命宫女为市肆,公卿为商旅,相互交易忿争,言辞亵慢,中宗与韦后临观赏乐。
又在韦后怂恿下,带公主及宫女数千,皆着平民服装出宫逛灯市,到夜深回宫,见宫女逃走十之五六。又在皇宫内召见百官,令三品以上官员抛球、拔河。
朝臣大都丑态百出,扑倒在地,手脚乱爬,中宗及韦后见之,开怀大笑。
除率性胡闹之外,中宗又屡与近臣及文士宴集宫中,并令众人各展杂伎百艺为乐。于是工部尚书张锡作《谈容娘》之舞,将作大匠宗晋卿舞《浑脱》,左卫将军张洽舞《黄麞》,左金吾将军杜元谈诵《婆罗门咒》,中书舍人卢藏用仿效道士画符。
国子司业郭山恽见此不喜,当轮到自己,便正色道:臣无百伎之长,请歌古诗可也。
乃歌《鹿鸣》、《蟋蟀》两篇,以刺天子好乐荒淫。中宗亦是博学多才这士,有甚不懂?闻诗非但不怪,反而嘉其深意,当即赏赐时装一套。
景龙元年十月,中宗诏命左屯卫将军张仁愿为帅,并充朔方道大总管,率军出击突厥。
张仁愿率军到达边境,适逢胡虏掳掠之后退兵,于是当机立断,挥令随后追击。突厥军毫无防备,又携带大批物资以行,拖拖拉拉,故被唐军轻易追及,一鼓作气破之。
及至来年春,张仁愿便在漠南之地建立三座受降城,更为防御进击体系,此后便成军事重镇,使后突厥国牙帐亦处于唐朝势力控制之内。
字幕:大唐中宗景龙二年,岁在戊申,乃是公元七零八年。
春二月庚寅,皇宫中流言四起,说皇后韦氏衣笥裙上有五色云起,专瞬间便传遍内苑。中宗犹恐天下不知,并令画匠将皇后裙上云图描绘下来,拿到朝堂以示百官。
众臣皆以祥瑞称贺,韦巨源请将此纹布于天下。诏命从之,宣布大赦。
知太史事迦叶志忠上奏:天命将归,必先有谣谶。昔高祖神尧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便歌《桃李子》;太宗文武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便歌《秦王破阵乐》;高宗天皇大帝未受命时,天下便歌《堂堂》;则天皇后未受命时,天下便歌《娬媚娘》;我应天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亦歌《英王石州》。顺天皇后今虽未受命,天下已歌《桑条韦》,盖天意以为顺天皇后宜为国母,主蚕桑之事乎!故臣谨上《桑韦歌》十二篇,请编之乐府;皇后祀先蚕娘娘之时,则可令乐府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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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郑愔亦步亦趋,随后便即上疏,又将迦叶志忠奏章引而申之,大说天命,玄而又玄。中宗览奏大悦,二臣于是皆受厚赏。
右补阙赵延禧后悔落于人后,但亦上疏补充道:周、唐一统,符命同归,故先帝高宗初封陛下为周王;武皇则天为帝时,唐同泰便献《洛水图》。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可知也。是说陛下继则天太后为帝,子孙当更有百代以王天下。
高宗更悦,擢赵延禧为谏议大夫。
夏四月癸未,置修文馆大学士四员,直学士八员,学士十二员,选公卿以下善为文者李峤等为之。每游幸禁苑,或宗戚宴集,学士无不毕从,赋诗属和,使昭容上官婉儿评定甲乙等次,优者赐以金帛。同预宴者,惟中书、门下及长参王公、亲贵数人而已。
至有大宴,方召八座、九列、诸司五品以上参预。于是天下靡然,争以文华相尚。
中宗除好侈靡文学,更好佛道,又与韦后、公主大造佛寺,并令举国效之。地方官不胜其苦,清源尉吕元泰、左拾遗辛替否先后上疏谏劝,中宗不听。
只因中宗信用佞臣亲属及内宫嬖增,以至安乐、长宁公主及皇后妹成国夫人,上官昭容及母沛国夫人郑氏等人,皆都恃宠依势用事,请谒受赇。
虽屠沽臧获之辈,只要用钱三十万,便得别降墨敕除官,又可斜封付予中书,时人谓之“斜封官”;少者出钱三万,则可度为僧尼。其员外、同正、试摄、检校、判知官不等,凡数千人。两京各置吏部侍郎,每岁四铨,入选者数万人众。当时斜封官皆不由两省授予,故此若犯国法,两省莫敢执奏,即宣示所司而已。
尤为可怪者,中宗竟许上官婉儿及后宫诸妃在宫外创建府第,出入无节。朝士往往从上官婉儿及后宫诸妃游处,以求进达;安乐公主尤其骄横,宰相以下多出其门。
中宗极好马球为击戏,由是京城权贵风俗相尚,驸马武崇训、杨慎交等人,各浇桐油以筑球场。于是便在中宗大加挥霍、乐享太平之际,西部边境变乱又起。
景隆二年,冬十二月。
突骑施酋长娑葛自立为可汗,杀唐朝使者御史中丞冯嘉宾,并遣其弟遮努为帅,统领其父部众,大举入犯边塞。
乌质勒故将阿史那阙啜不服,娑葛便引兵数相攻击。阙啜力不能支,求救于金山道行军总管郭元振,请求率部内附。
郭元振由此上疏天子,替其奏请,唐中宗当即从之,并赐阙啜名为忠节,召入朝中充任宿卫。阙啜忠节大喜,乃引本部族众,一路东往长安。
前行未远,前面便至安西重镇播仙城。
大唐经略使、右威卫将军周以悌时为城守,向来不服郭元振管辖,并且蓄有异志。闻说阿史那阙啜引众来至,忽思一计,于是大赍牛酒出城相迎,殷勤备至。
忠节受宠若惊,乃备酒食以待,二人便于帐中相对而饮。
酒至半酣之时,周以悌便进蛊惑之言:你道朝廷如何肯以高官显爵以赐?以贤兄拥有部众故也。今被郭元振所骗,单身入朝,只一老胡,任人欺凌耳。受制人手,悔之何及?
忠节闻言有理,遂惊问道:若非将军点拨,竟差些儿被郭贼所算。似此奈何?
周以悌见谮言已入,遂趁机献计:今大唐朝中,内有韦皇后及上官昭容揽政,外有宰相宗楚客、纪处讷受宠用事,众臣皆都不敢忤之。若以愚计,君侯不如舍些金帛,遣使往京师厚赂宗、纪二公,请为天子北伐娑葛,平定突骑。公可发安西族众,更引吐蕃赞普为援;再奉阿史那献为可汗,以招突厥十姓;小弟更使西州都督郭虔瓘,发拔汗那兵马以助,联手以击娑葛。则贤兄不失部众,又报娑葛无故相攻之仇,此计比于入侍唐朝,岂可同日语!
忠节喜道:若将军肯予相助,我何必屈侍人下哉!
遂遣使往长安,重赂宗楚客、纪处讷。宗楚客及纪处讷皆是见钱眼开之辈,既得忠节重贿,有何不能允者?于是亲引来使入宫见驾,说以忠节之请,并且异口同声,为其美言。
中宗便欲从其所奏,复遣使来问金山道行军大总管郭元振意见。
郭元振知是周以悌阴谋,立即上疏谏道:往岁吐蕃所以犯边者,为求十姓、四镇之地不获之故耳。前者息兵请和,实因其国多发内乱,故且屈志自昵。今忠节欲为吐蕃向导,臣恐四镇危机,将从此始。若吐蕃因此得志,则忠节在其掌握,岂得复事大唐?忠节又请奉阿史那献为主者,以其为可汗子孙,欲依之以招怀突厥十姓也。郭虔瓘前曾擅入拔汗那,不能得其片甲匹马;拔汗那不胜侵扰,常引此为恨,侵我四镇。臣料虔瓘此行必然内外受敌,自陷危亡,徒与胡虏结隙,令我四镇不安,实为非计。
中宗览奏,犹疑不决。
宗楚客奏道:此是郭元振嫉贤妒能,恐忠节成此大功也。若依为臣之计,陛下可遣冯嘉宾持节前往安抚阙啜忠节,又命侍御史吕守素处置四镇,更以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凉以西兵马兼征吐蕃,以讨娑葛,此万全之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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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宗以为善计,于是从奏。
当时娑葛使节娑腊献马入朝,正在京师,惊闻朝廷之谋,便急驰回,连夜还报娑葛。
娑葛大怒道:既是唐王无情,便休怪我无义!
即发两万大军,以五千精骑兵出安西,五千骑兵出拨换,五千骑兵出焉耆,五千骑兵出疏勒,兵分四路入寇中原。兼程并进,疾如狂风。
郭元振当时驻兵疏勒,扎营河口,只因寡不敌众,且无力分兵,由是不敢轻出迎敌。
天使冯嘉宾正一路西来传旨,阙啜忠节闻报,率师离开播仙城,逆迎于计舒河口。正好娑葛骑兵驰至,当即大举袭击。
只经一战,娑葛便生擒忠节,诛杀冯嘉宾,复擒吕守素于僻城,缚于驿柱之上磔杀。
西部好不容易得来大好和平安宁局面,就此便被宗楚客一道奏章,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