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义叹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掌重重擦过脸颊,粗糙的指腹在眼角压出两道褶皱:
"唉!我们做为父母算是客气的了!换作别的父母,不一定会把不成器的女儿女婿接回自己家来重新安顿好!"
他佝偻着背踱到门楼门槛边,枯黄的竹烟杆在门槛上磕出闷响,
"然后再忍受别人在背后里指指点点,说我们的女婿如何不孝?女儿如何蛮不讲理!虐待公婆,残害小叔子等等!"
老人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指甲深深掐进烟杆的握柄,
"你知道我们背后忍受了多少吗?让你们多干点活,你们就受不了了!被人背后戳脊梁骨,那才难受呢!"
说罢,他肩头的旧布衫滑落半截,颤巍巍挑起盛满嫩绿秧苗的秧篮,竹篾条压得扁担吱呀作响,佝偻的背影蹒跚着向村口走去。
王近兰攥着把新整的扎秧草从堂屋暗影里走出,来到门楼子,她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匆匆别好簪子,镜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你呀!都是我们从小把你宠坏了,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
镜里的人影突然转身,布满老茧的手指几乎戳到女儿鼻尖,
"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吴浩传的身上,谁让他作为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她抓起靠在墙角的秧马,
"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我就是要让他多干活来惩罚他!害得我们一家子让人背后说闲话,说我们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
秧马在门框处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王近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干枯的嘴唇抿成细线:
"一会吴浩传回来了,你让他搬着秧马跟我们一起到秧母子拔秧,然后喊你大哥起来,让他去整田!"
话音未落,她已经踩着沾满泥土的布鞋跨出门,粗布衣服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只留下刘玉娥僵立在原地。
刘玉娥盯着母亲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晨光透过斑驳的窗纸洒在泥土地面上,父亲烟杆磕出的碎屑在光束里浮沉。
她忽然想起出嫁那天,母亲流着眼泪泼出去的一盆水,想起婆婆被她揪着头发,那可怜巴巴悲痛欲绝的样子,想起她虐待小叔子,小叔子那惊恐万分的眼神,想起她好几次都差点害了小叔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