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之内。
崔府,青铜灯盏中的火苗微微摇曳,将围坐的众人影子投射在绘有山水纹样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四根蟠龙柱撑起的穹顶下,沉水香的烟雾缭绕,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崔琰,这位郡城世家大族的掌舵者,面色凝重。他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搁放在紫檀案几之上,瓷器与木器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环视着在座的三位家主,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古井深处传来:“诸位,今日议事厅那出戏,诸位演得可还满意?”
话语中带着一丝审视,仿佛要透过众人的表情洞察他们内心的想法。
卢毓听闻此言,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鄙夷:
“赵琰那寒门竖子,也敢对我等指手画脚?若不是黄巾贼势如破竹,来势汹汹,今日定要让他知道得罪世家的下场!”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在烛光的映照下,颧骨显得格外突出,犹如嶙峋的怪石,让人望而生畏。
郑浑捋着那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看向卢毓,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卢公慎言。如今十万贼众如黑云压城,已兵临城下,这可不是计较门第出身的时候。”
言罢,他将目光转向崔琰,眼中满是期待:“崔公召集我等深夜在此密会,想必心中已有良策?”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众人皆是一惊,王观迅速起身,几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确认侍卫都已依照吩咐退到院外,周围并无异样后,他才松了口气,返回席间:“郡守府的眼线来报,赵琰此刻正在城头布防,暂时不会注意到我们。”
崔琰微微点头,眼中精光一闪,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纸简,随着竹简的展开,他说道:“诸位请看,这是我安排在黄巾军中的探子传回的重要消息。”
众人纷纷凑近,在烛光的映照下,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清晰可见。卢毓定睛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张角的口号竟许诺‘均田免赋’?这、这简直是要掘我世家的根基啊!”
“不止如此。”崔琰面色犹豫不定,指尖点在简上的一行字迹处:“‘诛豪强,济贫弱’,这才是最致命的。听赵琰言,陈留孔氏满门被屠,或许因为他们拒绝交出地契。此事真假虽不得而知,但从古至今,那些组织乱民的口号,哪个不是喊得震天响,可实际上又有几分能真正兑现?哼!”他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密室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唯有灯花爆裂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王观点点头,表示认同,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陷入沉思:“那今日答应赵琰派出的私兵……”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价码得一步一步的谈。”崔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不能一次给足,区区四百人,还分散在各段城墙,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要出几分力,还得再观望观望。”
郑浑听了,忽然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崔公的意思是……”
崔琰环视众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生怕被隔墙有耳:“连年大旱,那些贱民死多少都无关紧要。往年天灾,哪次不是我世家趁机兼并土地,吸收青壮,只是这次黄巾来得太过迅猛,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仿佛看到了那些肥沃的土地正源源不断地流入世家的囊中。
卢毓听了,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说来可笑,那些泥腿子往年就算饿死,也不敢吭一声,如今竟有胆子拿起刀枪造反了。”
“不是他们胆子变大了,而是有人给了他们胆子。”王观无奈地叹息一声,脸上满是忧虑,“张角那套‘苍天已死’的鬼话,偏偏就有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