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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担心什么?”
陆秋月叹道:“二百年前,幽凝以邪派之名而被诸门所弃。我怕再探究下去,若本派真与幽凝扯上干系,那我们数百年正道名门的声誉,顷刻间便荡然无存。自古正邪不两立,立身江湖,最重便是‘名正言顺’四个字,若有心人以此为口实,本门恐有倾覆之危。”
她瞧了瞧苏幼情神色,犹豫片刻后又说:“此事,目前除了掌门与我,便只有苦厄神僧略有猜疑,而且都还只是空有一点细微线索的妄猜。神僧德高望重、顾念大局,又朽朽垂暮,常年闭关,多半不会向旁人泄露。只要咱们断绝深究,此事尚可到此为止,请掌门三思。”
苏幼情斟酌些许,叹道:“师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我心中有个更大的忧虑,实在让人辗转难安。不瞒师姐,近日,在这查与不查之间,我亦反复犹豫,实在两难的很。”
“掌门何忧,尽可相告。”
苏幼情说:“两年前,我们姐妹四人一同前往八十里桃源,拜会剑圣前辈。当时师姐带着七卿、云烟在源外相候,我同其他几位掌门一道进入桃源剑庐。”
说着,她抬手竖起一根青葱玉指,直指天际,道:“一剑!当时林剑圣只出了一剑,便败尽天下高手。直到今日,我仍记忆犹新,记得当时剑圣所出的那一剑,名为‘万境归空’。好个‘万境归空’,至今想来,仍觉蜉蝣撼树、高峰难及。可……”
她转头望向小窗,似隔着窗户看着客栈外的人间烟火、听着熙攘声音,喃喃道:“师姐啊,就是这样一剑惊天下的剑圣前辈,竟然死在了聂云煞的刀下。那……那聂云煞的修为,该是高到了何等地步?那恐怕不是单靠人多势众,便能抗衡的恐怖修为。”
“可芒山大典,仁宗皇帝远离十剑士,这等天赐良机,他也没闯入中原,我想多半是受了极重的伤势。”陆秋月宽慰道。
“不错。”苏幼情点点头,说:“不止你我,如今江湖中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猜想的。可是师姐,就像师妹她们救下的那个人,再重的伤,终究会有康复的一天。何况雾鹫峰上还有一个‘修罗大夫’夏侯翼,此人号称伤不重不治,毒不奇不治,接脉续肢,甚至换头换心,无所不能。谁人可以预料,聂云煞何时伤愈?若等到了那一天时,等聂云煞带着他那口乱秦七杀刀再入中原之时,恐再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败军之将,要杀要剐,只能听凭处置。我们行走江湖,自然早有觉悟,生死一瞬,性命明灭不过刹那耳。可难就难在我们是女人,男人们对付战败的男人,不过枭首夺命,再狠不过五马分尸、扒皮抽筋,说到底,不过一死而已。可对付我们这些女人,法子就更恶了千百倍,若是像袖林师姐那样,那……”
她杏眸微凝,似带着几分杀气,可满脸都是惊惧骇然的神情,“若是那样,恐怕能求得一死,都是天大恩赐。”
陆秋月听了这话,也陷入久久沉默。显然,苏幼情所说也触及到了她的软肋。这世上,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比死还可怕千百倍的事情,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苏幼情继续说:
“师姐,我们四人自小相识,一起生活,一起练武。虽无血脉之亲,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可说早已是能全心相交的至亲,奈何七卿、云烟她们性子单纯,恐难重托,我亦不忍。对你,我是没什么不可告知的。如今对付聂云煞,只有两条路子。
“一条是像林碧昭、桃谦、秦夜和那个人一样,勤修苦练,希望一朝顿悟,退凡成圣,修成化境高手,如此自然有了抗衡之力。这是最循规蹈矩的法子。可纵观武林千百年历史,化境高手,不过区区几人之数。
“天一剑窟纵然有传功神玉,可自孟臣子后,千百年来再无化境高手。传功神玉,几乎沦为废物。通古剑门亦然,自三百多年前,剑中神话李师一陨落后,再无人可通习整部十绝剑法,便是有秦夜和那人这样的当世人杰,终究没能突破。太白林氏,号称立派八百余年,可也只出了林剑圣一人。林碧照何其聪明,又近水楼台多承剑圣提点,亦止步多年,难有存进。
“如此看来,天一剑窟、通古剑门、和太白三门,均无人可复制前辈先圣之高峰。由此可知,化境之路,对大多数人来说,乃是天命,非后世勤勉聪慧所能至也。若说例外,便只有一门,这一门虽无书简记载说出过化境高手,但是与之有牵连的却足有三位,那便是长春宫。
“先是薄云凉,再是败惊仑,以至今时之聂云煞,恐怕推测起来,都跟长春宫最后创立出的那一部传闻中的魔功有关。我有自知之明,论悟性聪慧,恐不及林碧照和秦夜等人,说勤勉,普天之下练功如疯如魔的勤勉武痴,还少么?所以,若要保全离忘川,我必须找到这一部魔功,要么设法破解它,要么我就要练会它。唯有如此,有朝一日在面对聂云煞之时,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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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着陆秋月,无比郑重地说:“一头是门中姊妹的身家性命、清白名节,一头是先师托付的本门百年声誉,无论哪一头都重若千钧。这些日子,我日夜辗转,反复思量,也无两全之法,故而难以成眠。”
陆秋月看着她,她眼袋青黑,肌肤微黄,两颊微陷,脸上写满了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疲惫,满心只觉心疼愧疚。
“掌门心系门人,肩挑两全。我们三人,还有那些门中姊妹,有您这样的掌门,是我们大伙儿的福气。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掌门如此聪慧,又这般勤勉,若苍天有眼,必不相负。”
陆秋月生来外冷内热,不擅表达情感,也不愿泪眼相望,忙岔开话题说:“既如此,我们先往阳曲城中与她们碰面,然后我便陪掌门走一趟天一剑窟。说实话,我对那位江湖中始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芷山长老,颇有几分好奇。”
……
“竟然劳您相救,实在意外。”
中州,一个荒山枯洞之中,黄易君缓缓撑起身子。他衣衫退尽,浑身像个粽子似得裹满了渗血的白布,周围的地上,还胡乱的扔了两团,想必是之前换下。在他身前丈许之地,一位老人正负手站在洞口,黑袍黑靴,背光而立。霞光晚照,黄易君只能看见一条漆黑背影。
那老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一个三寸长宽的漆黑木盒说:“我只救了你半条命,剩下那半条,是这个东西救的。”
说话间,他缓步走进洞窟,背后的霞光渐渐合拢,黄易君也依稀看清了老者的脸。老者个字中等,后背弯曲,略有些佝偻,年纪约莫五六十岁,须发灰白如一团枯草。头一眼看去,是那种随便扔在操劳半生的一群老农堆里,眨眼便找不见的普通。
可黄易君见到他,却偏偏生出几分忌惮。“既能冒险救我,还自信有余力追赶林碧照,看来您的轻功更胜从前了。”
老者完全不回答他别有目的的询问,自顾自地说:“皇天平分四时秋!能在这一招之下活下来的人,目前这世上,除了聂云煞,你怕是唯一一人啦。”
说话间,那老者将木盒抵近鼻尖轻嗅,片刻后,笑着赞赏道:“只闻其香,亦使通体舒泰。好个‘修罗大夫’,好个‘还天归元丹’。看来……”
老者缓步凑近些个,弯下本就佝偻的腰,眯着老眼,笑嘻嘻地问:“你,就是聂云煞留下来的那柄剑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