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彼之何在,汝之何爱(上)

惊城剑雪 孤鸿雪 3246 字 21小时前

通古剑门,万剑神山。

虽然通古剑门立派久远,但是其实山上并没有名剑巨万,若较真的人一一数起来,充其量只是三五百而已。之所以取名“万剑神山”是因为山中确实有神,但又不仅仅是剑中神话李师一的墓冢和故居草庐剑斋。

通古剑门极重传承,但与别派不同的是,他们不唯剑技内功,就连兵器也多一剑多用,徒承师传、兄终弟继的现象实不鲜见。

自商初立派到诞生出绝世天星李师一,经过数十代先贤锤炼剑法精义,至李师一身上而震动天下。故而李师一曾说:“十绝剑艺,非吾一人之功,实乃穷极数万先贤前辈之毕生感悟而成一绝。”这话流传出来后,变成了:“李师一一身而集万人魂,故十绝剑成。”

故而李师一在此仙逝后,这剑山便成了万剑神山。

孟臣子的传说太过久远,久远得几乎与上古玄怪异论相似,若抛开这位不谈,普天之下第一位有具体文书可查,有多派传记可以互相作证的顶峰高手,第一位便是李师一。他创造的“十绝剑”,虽然剑谱犹存,但是三百余年都成绝唱,不知多少天才俊杰,能一人而兼三剑者已不过单手之数。若非十剑士取巧化一为十,勉强算是重现其绝世锋芒,恐怕世人至今仍旧无缘窥见。

所以李师一最后羽化的草庐剑斋,是所有通古剑门弟子心中的绝对武道圣地,是神山上的禁地。这里常年封禁,除了掌门之外,几乎不曾对外人开放。

可今日,却开了例外!

卜卓君和苏幼情在山顶的剑斋凉亭下迎面而坐,所处虽是剑道圣地,桌案上亦有顶级名茶,却仍旧解不开这尴尬的氛围。

在江湖中,通古剑门本代掌门卜卓君素来为人低调,无论本门之中或是外人看来,他名头声望都远不及师弟秦夜,就连本届太白神盟之约,也不愿下场一展身手,匆匆忙忙便认了输,几乎教人快忘了通古剑门的门主姓卜。

其实这些年来,除了极少重要的场合外,卜卓君几乎不愿意在江湖中露面,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副掌门关云海全权处置,二人一内一外,相处极为和谐,就如同大空寺的缘妙和缘明和尚一般。不过比两位高僧更有趣的是,关云海其实丝毫不懂武功,但是却有一双独到的眼力,是以多受器重,在门中威望也是颇高。就像今天这样,一听说投贴拜山正主的是苏幼情,便借故离去,顺便将万剑神山附近所有的弟子都驱赶远离。

这在通古剑门,已经是对客人至高的礼遇。

卜卓君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苏掌门,你我之间不需客套。恕我直言,若论这世上有什么人是掌门最不想见的,恐怕除了扶幽宫妖人,就是在下了。但我对苏掌门却可知无不言。于公而言,如今贵我两派都在叶盟主手下,立场相同。于私……你是袖林的师妹,算是她娘家人,我记得扶幽宫之乱时,你只有五岁,当年离忘川许多高手都战死于剪除魔宫的大战中,袖林出事之后,虽然甘长老代理了十几年,但是她毕竟瘫卧已久,许多事还是你自己做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对贵门……罢了,事事已旧人已古,总之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苏掌门大驾光临。所以,苏掌门有何吩咐,尽可直说无妨。”

苏幼情答道:“卜掌门快人快语,我也不客气了,尊驾也曾是鄙门秋庭小院的常客,不知对师姐的园林布景可知多少?”

卜卓君闻言,神色陡然一怔,问道:“看来苏掌门是查到幽凝了?以掌门的本领,想必来此之前应该是先去了天一剑窟,请教沈掌门关于幽凝的密辛,若是如此,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幽凝门中有一门共生共死、双魂相缠的秘术?

“双绝情蛊?”

“正是。”

卜卓君点点头说:“不过,虽然它名为情蛊,但其实它非蛊非毒,那是一场不可违逆的誓约。另外,在回答苏掌门的疑问之前,我想先冒昧地确认一件事,还请苏掌门直言相告,切勿推诿。”

苏幼情柳眉微蹙,道:“掌门请说。”

卜卓君问:“其实……苏掌门心下一直恨着袖林,对吗?你怪她身为一派之尊却将私情凌驾于宗门之上,怪她为痴情所迷,将离忘川所有高手都投入了那场大战。毕竟蜀州远隔千里,即便林剑圣有命,她带领一两位高手赴约即可,如此也不至于落得高手丧尽、门楣凋零的下场。害你这些年日兴夜寐地操劳,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当年的声势。”

“我……”

此问似晴天霹雳,苏幼情豁然身子前倾,双眸蹬圆,她想说“不”,但却突然噎住,最后她解脱似得长出一口气靠了回去,淡淡地说:“是。从小我最佩服师姐,她也最疼我。但那场大乱因仁宗和唐依依的私情而起,距我们远隔千里,不比贵门和太白,我们即无唇亡齿寒之虑,也无卧榻倾覆之危,何以需要那般力排众议地孤注一掷,最后使得高手丧尽,门中非幼即弱、非老即残,多年来神盟八派的匾额挂得是战战兢兢,无一刻安稳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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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卓君淡然一笑,点头道:“对,苏掌门作为一派之尊,是该怪她,即便此时易地而处,我也会这样想。苏掌门明艳动人,地位尊崇,不知可有意中人?”

苏幼情面色中涌上一抹诧异和怒气,不知他何故陡发如此轻浮孟浪之问,不过毕竟有求于人,她咬咬牙,仍旧耐着性子摇头说:“诚如卜掌门所言,山门尚且如履薄冰,我怎可先私后公?好在客愁林风柔水软,门中姊妹亲如一家,倒也并不寂寞。”

“孑身持门户,浩然冰霜质。”

卜卓君满是赞赏的拱手笑道:“袖林之后,能有苏掌门持领离忘川,真是贵门之幸。”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略带三分自嘲三分追忆地说:“若是袖林与我相识之时,我与她也有苏掌门这般年纪、这等见识,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啦。”

苏幼情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卜卓君说:“我与袖林相识之时,她十七,我十九。那时候莫说宗门,便是生死也不过路边一石块,不值一提。”

见苏幼情慢慢皱眉沉色,卜卓君又道:“或许苏掌门小瞧了你师姐,她虽然极重鸳鸯之情,却也不是凡俗的天真呆女。若非完全信任于我,她或许会拿自己性命一搏,但绝不会牵连师门。我与袖林相识后不久,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册古书,说若我欲成鸳鸯之事,需要与她一同修炼书中秘法,否则当即绝情断义,彼此尊重,再不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