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名绣娘浮尸闸口,腕间金剪系着的靛蓝铁线,正通向新任织造太监的官船。
沈知意握紧父亲遗留的陶刀,刃口映出运河上蒸腾的雾气。
四百九十块骨灰砖在水底发出幽光,像无数未瞑目的眼睛。
细雨在织造局的青砖地上积成蜿蜒血溪,沈知意的鹿皮靴碾过泛着硫磺味的积水。
丙三号库房的铁锁"咔嗒"坠地时,霉味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竟与寒山寺密道中的腐气如出一辙。
"松烟墨的味道。"
陆云袖以刀尖挑起半卷残破的《永乐海防志》,书页边缘的鎏金纹正与翡翠扳指暗合,"司礼监上月才将这批档案列为禁书。"
沈知意的手指突然停在某页舆图上。
泛黄的宣纸间夹着片薄如蝉翼的翡翠,对着窗外电光可辨背面阴刻的暗渠走向:"这是倭寇四十年前挖掘的运河支流,正对着丙三堤缺口。"
惊雷炸响的刹那,库房梁上坠下个鎏金铜匣。
十二枚金剪破空而至,陆云袖旋身挥刀格挡,刀刃与金剪相撞迸出靛蓝火星。
"小心毒烟!"
沈知意扯过织锦帐幔浸入雨水,掩住口鼻的瞬间,铜匣中腾起的紫雾已将青砖蚀出蜂窝状孔洞。
雾气弥漫处,赤红官靴踏着琉璃瓦当声渐近。
"沈姑娘不妨看看脚下。"
沙哑嗓音自梁上传来。戴赤色面具的刺客抛下卷轴,展开的《漕运堪舆图》上,四百九十块骨灰砖的沉没处正连成北斗七星阵,勺柄直指寒山寺钟楼。
陆云袖的刀鞘击碎窗棂,暴雨裹着碎木灌入。
刺客后撤时官袍翻卷,露出腰间翡翠带銙——二十年前御赐双面绣圣手的纹样!
"崔嬷嬷的徒弟?"
沈知意甩出陶刀截断退路,"严郎中胸膛的伤疤,用的是崔嬷嬷的金剪技法吧?"
刺客低笑震落面具,溃烂的右脸爬满靛蓝血管:"沈姑娘可知令尊的骨灰也混在丙三堤中?当年他亲手将四十九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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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戛然而止。
陆云袖的绣春刀穿透他左肩,将人钉在《壬寅宫变实录》的书架上。
泛黄纸页纷飞如蝶,某页血手印正盖在"景王私刑"字样上。
"这刀柄火纹是工部特批。"
陆云袖翻转刀身,暗红纹路在电光中现出都水司印鉴,"严郎中死前用血抹去的,可是这个印记?"
沈知意忽觉掌心刺痛。
日间被硫银砂割破的伤口渗出靛蓝液体,在雨水中蜿蜒成倭寇密文。
她猛然撕开严郎中遗留的账簿,浸血的纸页显出全新墨迹——正是父亲笔迹的《丙三堤工事录》!
"......嘉靖七年六月初三,倭寇暗渠现于堤下。以四十九陶工骨灰合糯米浆浇灌,另分其半制砖藏密。若水道生变,硫银砂遇水则显海防缺漏......"
子时的更鼓混着雨声传来,沈知意突然抓起案上镇纸砸向《枫桥夜泊》诗碑拓片。
青石粉末簌簌落下,碑文"夜半钟声"的"钟"字内嵌着微型八幡船纹。
陆云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工部都水司去年新铸的钟楼构件纹样。"
暴雨如注的寒山寺后山,两人立在重新开启的密道口。
水牢中铁栅栏已毁,四百九十块骨灰砖在暗流冲刷下排列成阵,每块砖缝的硫银砂都在雨中泛起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