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飞没有想到,张晓泉这个经理非常热情,执意绕道多走三十多公里,也要把他们父子直接送回家。
五十铃经过供销社烟酒副食门市部的时候,秦逸飞让司机师傅停一下车,说是要买点儿东西。
那时候的汽车大多都不带空调,车子刚刚停下,驾驶室里立刻就变成了蒸笼。
张晓泉几个人热得受不了,便也跟着秦逸飞下了车,躲在一座房子的房阴下。
张晓泉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脊背上。他拿了一把折扇,不停地在前胸后背呼扇着。
“快大暑了吧?”张晓泉问。
“昨个儿大暑,今天是初伏第七天呢。”
秦太迟常年在庄稼地干农活,比这还闷热的极端天气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其耐热性远非坐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可以攀比。
他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门”,正忙着散烟,听到张经理询问,就连忙回答。
司机师傅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从秦太迟手里接过一支香烟,点燃后就迫不及待狠狠地吸了一口。许久之后,才从嘴里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
他抬头看了看依旧很大的日头,取下搭在肩膀上的一条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
“老人们常说,‘小暑不见日头,大暑晒开石头’,看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前些日子,阴雨连绵下个不停,倒是凉爽舒服。
没有想到,刚刚进了大暑,不光太阳毒得能晒死个人,而且到处潮乎乎的,床上的被褥都攥出水来。
弄得浑身上下一天到头都黏黏糊糊的,让人觉得就不爽利!”
“嘿嘿,‘大暑不暑,五谷不鼓’,天气不热,庄稼不熟!”秦太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赔着小心说,“地里的苞谷、大豆要想有个好收成,全指望这几十天闷热天气哩。”
“太迟,你在这里干吗?
我刚才路过你家大门口,看见你家门外围了一大帮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为了个啥。
你快回家看看吧!”
迎面颤颤巍巍走过来一个拄着拐棍的白胡子老头,正是秦太迟的堂叔秦立信。
“唉!昨个儿刚刚闹了一场,今天可别再闹了。”
白胡子老头叹了一口气,边说边摇头。
“啊?三爷,你知道是咋回事儿吗?”
秦逸飞右手提着一个尼龙绳编制的网兜,里面盛放着两个花皮大西瓜,左手拿着三包“红塔山”。
他刚刚走出副食门市部门口,恰好听到老头儿说话,吓得他差一点儿就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大西瓜给扔出去。
“我老头子眼花耳聋,又不好事儿,就没有往人群里挤。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
白胡子老头说完这两句话,就不再理会秦逸飞父子,自顾自摇着头走了。
“张经理,让你看笑话了。
俺也不留您们在俺家吃饭了。
这两个西瓜和这几包烟,请您们路上慢用。”
秦逸飞记挂着妈妈,把东西塞给张晓泉,撒腿就往自家跑。
“逸飞,慢一点!”
秦太迟知道自己这个三叔说话虚火朝天,针尖大的一个小孔,到他嘴里就成了井口大的窟窿。所以,秦太迟也没有像儿子那么着急。
他看到儿子慌得连菜种子都忘在了别人车上,就不由得在后边大声提醒儿子。
从供销社烟酒副食门市部到秦逸飞家大约有半里地的路程,他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他家附近。
秦逸飞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前黑压压围了几十口子大人小孩,仿佛自家门口在唱大戏。
他放慢了脚步,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一颗心“砰砰”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