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认错是没用的。好话歹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不惜让陆浓坐你对面,你都还意识不到周秉文是个什么货色,现在才后悔已经很晚了。我们做律师的,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律所没有办法为你兜底,我知道乘黄股份上市有问题,但你俩必须得想办法证明自己尽职尽责。”老赵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又倒了一杯。
“怎么证明?我和他根本没有插手香港律所和券商的工作,只是互相同步进度核对材料,我们做的是在商务部证监会报备以及对内地实体出法律意见书,我想不通我该怎么做!”姜炎无奈地说。
老赵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了盒烟出来,捻了一根,刚点上火,风一吹就灭了,他又点了一次火,终于才把烟点上,说:“你和张扬得靠自己,当时我让邓总撤出,所以后面的事情,都让周秉文一个人做主了,他是做过IPO的律师,很清楚里面的门门道道。就好比紫晶存储[1]从公司成立第一天就在造假,确实假得天衣无缝,但还是看得出来。所以,百密一疏,总会有纰漏。”
“赵律师,为什么会被立案?我想不通,乘黄股份上市才一个月,港股普遍暴跌,乘黄没有暴跌或者ST,也没有违规减持,仅仅凭着蒋淑卓一封举报信,就被认定为财务造假吗?”姜炎不可置信地问。
“你信吗?我不信,肯定有内鬼捅出去的!”老赵说。
“谁?”姜炎追问。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去查!”老赵耸耸肩道。
姜炎又拿起啤酒往自己嘴里咕噜咕噜灌了下去,一副恨不得喝死自己的模样,老赵把她的啤酒瓶子摁了下来。
“事情走到今天,都不是意外。现在借酒消愁,喝坏了,你爸你哥哥要着急的,这点事不值得你拿自己惩罚在乎你的人。你不像我,孤家寡人,我喝死了都没人为我收尸。哦,也不是,公安局那帮臭老爷们会!”老赵自嘲道,他是个一出生就抽到了下下签的人,时代的机遇,下下签翻成了上上签。
老赵与亲生父母断联多年,又不愿意结婚生子,这辈子自己过得尽兴就行,不拖累别人,也不愿意生个孩子遭罪,最好的朋友离世之后,他只觉得人生算是个什么玩意儿,过完今生就此拉倒吧!
姜炎握着酒瓶子,不知该说什么,人到三十,哭也好闹也好,都显得那么幼稚。
“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是他算计的一环?”姜炎抬眸,泪眼朦胧地问,可是问完,她又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贪恋周秉文给她的美好,无视了所有玫瑰花荆棘丛下累累的白骨。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老赵看着她,于心不忍。
是他把姜炎拖进了这个深渊。
可是这个深渊,没有老赵,她还是一样会踩进来。
“人都是有软肋的,你只是太年轻了。早点回去吧!我送你进小区!”老赵说罢,叫老板娘来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