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极了的贝贝道谢后,接过馒头小口吃了起来。温热的水和食物下肚,让她冰冷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都缓和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打算在沪上做什么活计?”孙阿姨坐在对面,温和地问道。
“我叫阿贝,从江南水乡来。”贝贝没有说出真名,也没有提及玉佩,“我……会做绣活,想看看能不能卖点绣品。”
“绣活?”孙阿姨眼睛微亮,“拿出来我看看?”
贝贝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袱里取出那几方她精心绣制的帕子和香囊。
孙阿姨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那锦鲤跃波、喜上眉梢的图案,又摸了摸细密匀称的针脚,脸上露出惊讶和赞赏的神色:“哎呦!这针线活可真不赖!这锦鲤跟活了似的!小姑娘,你这手艺,在咱们这地方可不多见。”
听到夸奖,贝贝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不过,”孙阿姨话锋一转,将绣品递还给她,“你想靠这个在沪上立足,可不容易。这闸北地界,识货的有钱人少,地痞流氓多。你拿去摆摊,别说卖不上价,能不能保住东西都难说。”
贝贝的心又沉了下去。
孙阿姨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南市那边有个‘巧手坊’,专门收各家各户的绣品,转卖给那些大店铺或者洋行,价格还算公道,也比你自己瞎闯安全些。我跟那管事的王嬷嬷有点交情,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贝贝连忙站起身,对着孙阿姨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孙阿姨!太感谢您了!”
“快别客气,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孙阿姨扶起她,叹了口气,“我看你是个踏实孩子,能帮一把是一把。今晚你就睡那边那个小榻,将就一下。”
这一夜,贝贝躺在陌生却暂时安全的小榻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沪上夜声,心中百感交集。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养父母的思念,也有对孙阿姨雪中送炭的感激,更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庆幸。
沪上,这个庞大而复杂的城市,在她到来的第一天,就让她尝尽了冷眼、无助,也让她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人情的温暖。
明天,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她握紧了胸前的玉佩,怀着忐忑与希望,渐渐沉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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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弄堂里响起煤炉生火的噼啪声和邻居的洗漱声,将贝贝从浅眠中唤醒。她迅速起身,将小榻整理得一丝不苟。
孙阿姨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饭——稀粥和酱菜。吃饭时,她细细叮嘱贝贝:“巧手坊的王嬷嬷眼光毒,性子也直,你手艺好,她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要是活儿不行,她说话可不中听。你只管把绣品给她看,少说话,多听着。”
贝贝认真记下:“我晓得了,孙阿姨。”
饭后,孙阿姨便领着贝贝出门。穿行在迷宫般的里弄中,贝贝默默记着路。与昨日初到时不同,白天的闸北更显喧嚣杂乱,但也多了几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叫卖的小贩、嬉闹的孩童、坐在门口做针线的妇人……这一切,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走了约莫两刻钟,来到南市一带。这里的街道明显整齐些,店铺也多了。孙阿姨在一家挂着“巧手坊”朴素木匾的铺子前停下。
铺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柜台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神色严肃的老嬷嬷,正就着天光仔细检验着一块绣品。旁边还有几个妇人排着队,等着交活儿。
“王嬷嬷。”孙阿姨笑着上前打招呼。
王嬷嬷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孙阿姨,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是孙家妹子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