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上官樱的内心激烈挣扎着，保护表弟的本能与对至高权威的敬畏撕扯着她。最终，在外祖母那沉静却不容置疑的注视下，她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是。”

这个“是”字出口，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出乎上官樱意料的是，想象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上官茜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甚至缓缓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笑容。那笑容里有苦涩，有痛楚，但似乎……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甚至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包容的平静。

“樱儿，”上官茜婷的声音柔和了下来，那沉重的威压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属于家族长辈的温情，“你不用如此紧张，更不必害怕。无论秦夜鸩他是什么……是仙道者也好，是血修者也罢……”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书案上那张孤零零的纸条，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都是我的外孙，是流淌着上官家族血脉的亲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上官樱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外祖母，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外祖母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有斥责，没有失望，没有喊打喊杀，只有一句沉甸甸的、掷地有声的“亲人”。

她本以为外祖母会震怒于家族出了一个被视为禁忌的血修者，会痛心于秦夜鸩的隐瞒和逃离，却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是如此纯粹而坚定的接纳。

上官茜婷没有再看上官樱震惊的表情，她的目光越过窗棂，投向暮色渐沉的天空，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云层，看到那个已然远遁的血色身影。她的眼底深处，忧虑与决断交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御书房沉静的空气里。

“随他去吧……”她低声自语，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抚，“至少……他还活着。”

只是那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收回目光，眼中最后一点温情隐去，重新变得深邃莫测，仿佛在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掌控帝国万里疆域的无上帝王。

有些事，作为外婆可以宽容；但有些责任，作为女帝，却必须履行。追查“血魔暝”踪迹的命令已经下达，她不会收回。这是给天下的交代，或许……也是在混乱中保护那个“血魔暝”的一种方式？谁知道呢。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御书房内，烛火跳动，将女帝的身影拉得悠长，也映照出上官樱脸上仍未褪去的复杂与震撼。帝都的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