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的正月,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初五的喧嚣早已散尽,天地间却并未如人所愿般回暖,反倒迎来了一股凌厉持久的倒春寒。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陈留郡上空,仿佛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厚重毡布,将残存的暖意隔绝得严严实实。
凛冽的东北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日夜不休地呼啸着,卷过枯黄待垦的田野,抽打着一切敢于冒头的绿意,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细碎雪粒不时洒落,窸窸窣窣,更添几分肃杀与凄清。
此等天气,对于眼巴巴期盼暖春以利耕种的农人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蔡琰再次坐在驶往洧水畔庄园的马车上,厚重的车帘也难以完全阻挡缝隙里钻进来的刺骨寒气。
她透过偶尔掀开一角的车窗,凝神望着外面。
道旁田地里的残雪与冻土交织成一片斑驳的灰白,翻耕的时节显然被一再推迟。
一些衣衫褴褛的农人,缩在背风的田埂下,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风里,脸上是掩不住的愁苦与麻木。
蔡琰的心也随之沉重,天时不正,夏收必受影响,底层黎庶的生计愈发艰难,这乱世的土壤便愈发肥沃。
她此行的目的地,仍是那处位于洧水畔的庄园。
前次提出的“以工代赈”、兴修水利之策,已由福伯传达下去,她需亲临察看进展,并因势利导,进一步巩固人心,强化掌控。
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景象与前次已有所不同。
庄头李叔带着管事和几名精干庄户迎候,虽依旧恭敬,但眉宇间少了几分愁苦,多了些许生气。
简单的寒暄后,蔡琰径直提出要去堤岸看看。
洧水岸边,寒风更烈,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然而与上次的萧条不同,此刻岸边竟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