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冬至后第三日,雪霁初晴。
夫子庙广场上人潮汹涌,报童穿梭,号外标题触目惊心——
《太乙灸舍草菅人命,青年郎中竟用砒霜治病!》
《教会医院权威披露:汞超标二十倍,患者生命垂危!》
传单纯白如雪,随风飘散,像一群扑食的蝗虫,叮住路人耳膜:
“听说了吗?那个姓林的郎中,用毒草药害人!” “洋人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揭发!” “还好皮埃尔院长英明,不然咱们南京城要被毒死多少?”
恐慌在空气里发酵,像劣酒,呛得人眼红。
午时钟声刚响,广场中央忽地一静。
一道青衫人影,自人潮尽头缓步而来——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衣角随风猎猎,如一面不倒的旗。他身后,杰克高擎一块白布横幅,上用浓墨写着:
“活人就在眼前,谣言不攻自破!”
小满捧一只藤篮,篮里躺着三样东西:银针、艾绒、药材样本。篮边垂下几本速写册,纸页翻动,露出皮埃尔带人挑衅、警察无故抓人的画面,叙事力透纸背。
藤椅抬上,王排长端坐,右腿解开绷带——伤口仍有青紫,却再无青铜色扩散,肿胀已消大半;他抬手向人群敬礼,铁骨铮铮:“诸位父老,我这条腿,是林先生用银针和艾火从鬼门关拖回来的!谁再敢说中医害人,先问问我王疤答不答应!”
张屠夫拉着儿子登场,孩子面色红润,当场翻跟头,蹦跳如猴:“我喝过林先生的药!甜丝丝,没毒!谁说我中毒,我咬他!”
街坊们哄笑,气氛开始松动。
杰克跨前一步,金发被阳光镀成金边,他扬起手中厚厚的资料,用怪腔怪调却铿锵有力的中文念道:
“砷中毒者,牙龈溃烂,呕吐血尿,神经剧痛!汞中毒者,口有金属味,震颤脱发,肾衰而亡!”
他啪地合上资料,指向张屠夫儿子:“可这孩子,牙龈粉红,活蹦乱跳,头发比我多!诸位是信纸上谎言,还是信自己眼睛?”
人群爆发喝彩:
“洋人都给林先生作证,那还有假?” “教会医院内部反水了?好戏开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