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春天,总是浸润在绵绵细雨里。雨水敲打着青石板路,顺着黛瓦滴落,在河面上晕开圈圈涟漪。临河的一间小小绣坊,名唤“锦瑟阁”,门脸不大,却因绣品精致,在这片街区渐渐有了些名气。
坊主是位姓苏的寡妇,待人宽和。她手下有位特殊的绣娘,大家都唤她“兰娘”。
兰娘是去年深秋来的,当时她浑身湿透,昏倒在锦瑟阁门前,手里只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苏娘子心善,收留了她。醒来的兰娘,言语不多,只说自己家乡遭了灾,亲人离散,孤身流落至此。
她虽沉默,但一手刺绣的技艺却惊到了苏娘子。那针法,那配色,那意境,绝非寻常绣娘能有,倒像是……宫里流出来的手艺。苏娘子心里嘀咕,却体贴地没有多问,只让她在阁里安心住下,做些绣活。
兰娘,自然便是年世兰。
那日井底脱身,系统力量将她直接送到了这江南水乡。身份重构悄然生效,无人追究她的来历,仿佛她生来就该是这杭州城里的一个普通女子。
起初的日子并不好过。金枝玉叶的华妃娘娘,何曾亲手操持过生计?粗茶淡饭,狭小居所,都需要慢慢适应。但她骨子里那股不肯服输的韧劲支撑着她。拿惯了金玉珠宝的手,拿起绣花针起初是笨拙的,但很快,属于年世兰的骄傲和聪慧便显现出来。她本就极聪慧,于女红一道虽不精,底子却在那里,加上系统里偶尔兑换些【基础技能提升(刺绣)】之类的辅助,进步神速。
她绣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有一股寻常绣娘没有的气韵。她绣的寒梅,带着傲雪凌霜的孤高;她绣的墨竹,透着宁折不弯的风骨。渐渐地,“锦瑟阁有个兰娘,绣品极好”的名声便传开了。
日子如水般流过。清晨,她在河边洗漱,看乌篷船咿呀划过;白日,她坐在窗边飞针走线,听着外面小贩的叫卖和邻里的闲谈;傍晚,她会沿着河岸散步,看夕阳将水面染成金红。
这里没有翊坤宫的富丽堂皇,没有步步惊心的算计,也没有那令人窒息的龙涎香气。有的只是市井的烟火气,和西湖边吹来的、带着水汽的微风。
她开始学习辨认街市上的蔬菜瓜果,学习讨价还价,学习生火做饭。第一次将饭烧糊时,她看着那黑漆漆的一团,愣了很久,最终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花。是释然,也是新生。
脑海中的系统光幕依旧在,积分缓慢增长着,弹幕依旧热闹。只是讨论的内容,早已从“华妃娘娘今天又怼了谁”变成了“兰娘今天绣的荷花真好看”、“江南的雨景透过直播看也太治愈了”。偶尔,也会有观众唏嘘,猜测着华妃最终的结局,为她如今的平静生活感到欣慰,或是意难平。
年世兰很少去看那些弹幕,也不再依赖系统兑换什么。那十万积分换来的自由,已是系统给她最好的礼物。如今这光幕,更像是一个与过去仅存的、奇异的连接,提醒着她那段跌宕起伏的岁月并非虚幻。
这日,苏娘子接了一单大生意,城东一位富商要做寿,要订一幅大型的《松鹤延年》图,点名要兰娘亲手绣制。工期紧,报酬也丰厚。
年世兰接下了。一连几日,她都埋头在绣架前。丝线在她指尖飞舞,勾勒出苍劲的松枝,飘逸的鹤羽。她绣得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沉寂,都倾注在这一针一线里。
这日午后,她正绣到仙鹤的眼睛,那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忽然,绣坊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和官兵呵斥的声音。
苏娘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兰娘,快,收拾一下!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说是京城里来了大人物,要清查什么潜逃的钦犯,正挨家挨户盘查呢!”
京城?钦犯?
年世兰执针的手猛地一顿,针尖刺入指腹,血珠瞬间沁出,染红了一小片洁白的鹤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