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字迹赫然在列。二十三年琉璃塔改建案的旧账,竟与嘉靖年的盐案用同一种靛蓝草汁装订。
"看装订线走向。"
沈知意突然拽过账册,浸水的丝线在月光下显形。
"这些根本不是河道账目,是工部买卖官爵的暗账!"
暗河对岸传来机械咬合声。
十二道闸门突然同时开启,裹挟盐晶的河水奔涌而出,却在触及某条无形界限时倒卷回流。
陆云袖的刀鞘没入水中,铜箍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冰蚕丝网。
这些浸透盐粒的丝线交织成牢笼,将整条暗河变成了囚禁真相的巨茧。
"千丝狱..."沈知意银簪指向丝网节点,"每根蚕丝都牵着条人命吧?"
长公主的绣鞋踏上浮冰:"沈娘子当年便是看穿此局,才要以身饲闸。可惜她不知人心贪欲如附骨之疽——"
护甲突然扣住某根主丝。
"工部侍郎献计用罪囚试药时,那些匠师为减刑期,亲手将靛蓝草汁注入同僚血脉。"
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
三具未腐的尸首浮出水面,他们溃烂的指尖仍死死攥着鎏金凿子。
陆云袖的刀尖挑开其中一具尸首的衣襟,褪色的刺青下盖着母亲改良水闸的手印。
"认得了?"
长公主的笑声浸着寒意。
"这三人便是当年指证沈娘子毁塔的'忠良',暗地里却将泄洪图卖给漕帮。哀家不过...借他们的贪念织网罢了。"
沈知意突然冲向东南闸门。
银簪穿透冰蚕丝网的刹那,整条暗河突然沸腾,四百九十具尸首齐齐睁眼,溃烂的瞳孔映出工部库房的鎏金齿轮。
陆云袖旋身斩断七根主丝,迸射的盐晶在空中拼出母亲最后的残影。
她簪尖所指的闸门方位,分明是当年工部尚书的私宅地基。
"原来所谓千丝狱..."
陆云袖的刀锋劈开水面。
"不过是为遮掩暗渠直通工部要员府邸的秘道!"
长公主的华盖突然倾斜。
十二名匠师腕间丝线齐齐断裂,他们疯狂扑向闸门的模样,与盐仓傀儡如出一辙。
沈知意银簪刺入领头匠师的后颈,挑出的冰蚕丝上密布血字,
正是二十年前琉璃塔倒塌时,工部克扣赈灾银两的明细。
暗河突然恢复死寂。
端淑长公主立在浮冰上,望着随波沉浮的罪证轻笑:"云袖现在可明白?你母亲的血不是白流的。"
她突然扯开蟒袍前襟,心口处赫然有道陈年簪痕,"这千丝狱里最毒的丝...从来不在水中。"
陆云袖的刀尖突然凝滞。
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实为...",在长公主颤抖的指尖下显形。
褪色的双面绣残片上,工部暗渠图与官员府邸地契重叠处,渗出墨迹未干的朱砂印。
晨光刺破河雾时,十二道闸门轰然闭合。
沈知意望着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银簪破的是机关,穿不透的...是人心铸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