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战甲的韩擒豹,目光如炬,骑着一匹枣红马,手执令旗,站在队首,煞是威武。队伍整顿完毕,他策马奔至城楼下,抱拳行礼,声如洪钟:“请宗主点兵。”
宋继儒步下城楼,骑上一匹高大黑马,在韩擒豹的护送下检阅队伍。骑兵、步兵、弓箭手、弩手、长枪队、短枪队、投石队……一身湖蓝长袍的白面书生每经过一个方队,全队上下均举起武器致意,齐声高呼“宗主”,声震云霄,气势磅礴。
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苏醒了。宋继儒记起儿时,全副武装的父亲多次抱着他,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在阵前检阅三军。
“点兵!”宋继儒一声令下,传令兵迅速行动,按照昔日熟悉的阵型,逐一清点人数。一时间,沙场上响起此起彼伏应答声,整齐划一。时隔多年,韩擒虎严格训练形成的肌肉反应自觉发挥作用。
点兵结束,除了骑兵里的陌刀队,虽有病死、老死之人,韩家军各军种依然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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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擒虎崇拜李靖,把《卫公李靖兵法》研习得滚瓜烂熟,并结合自身经验加以改进,单独设立了骑兵队,主要武器为陌刀,由猛将白时雨及其师兄弟们率领。韩擒虎死后,军队内讧,陌刀骑兵队自此脱离韩家军。他们武器最精良,战斗力最强,将士均能以一挡百,且性格残忍,嗜血好杀。许是预料到白时雨将反叛,韩擒虎在临死前下令解除族人武装,勒令他们解甲归田,返回蒲类成为平民。白时雨受韩擒虎严格训诫,从不屠杀平民,韩家军的种子算是勉强保住了。
点兵结束,宋继儒返回城楼,检阅韩家军阵法。韩擒豹站在他身旁,令旗一挥,军队方戟旗幡,队列变换,气象峥嵘,光色夺目。武勇强健的弩手配有大刀、狼牙棒,各于本军战队前雁行分立,调弩上牙。这就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韩氏箭阵。敌人逼近一百步内用弩齐射;待敌军进入到二十步,即持刀、棒与先锋队一同奋击,不得后退。
城楼上站满围观人群,众人鸦雀无声,庄严肃穆。
张长弓挤在人群中,暗自摇头,禁不住想起自己看优伶演戏时的情景。他在姐夫高仙芝处多次见过点兵阵势,将士们武器精良,鲜衣怒马,铠甲锃亮,年轻有为,岂是韩家这些老卒子能比?他觉得韩家就如同天边那轮血红的落日,颓败之势无人能救。
他在人群中意外发现旧情人韩莺儿,莺儿眼含热泪,挥舞手绢,在跟队伍里的人打招呼。张长弓定眼望去,见老鬼骑马昂首挺立站在先锋队队首,淡淡阳光穿过缕缕青烟,照在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之上,眼中神光炯然,凛凛有威。作为韩擒虎的马弁,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韩莺儿与众多韩氏子弟一样,第一次见到自家父亲的铮铮铁骨,大受震撼,忍不住流下热泪。站在她身旁的韩诗诗在队伍中也发现父亲韩远河的身影,高兴得双脚直蹦,拼命招手示意:“爹爹,我在这里!”
她是个圆脸女孩,十七八岁,花骨朵一样年纪,虽不如韩莺儿般美貌,然白净脸上总荡漾着自信乐观笑容,腮边一对梨花大酒窝,自有一番可爱滋味。她回头见莺儿落泪,起初疑惑,很快理解。她伸手紧握莺儿双手,眼里满是疼爱。她奉命教习韩莺儿,虽比莺儿年少,却被尊称为姐姐。
她柔声安慰,说:“韩夫人、宋夫人都在观礼台上,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请安。我家小姐深居简出,难得露面,你平时没有机会当面致谢,今日正可一了心愿。”
韩莺儿露怯说:“我早有此意,只是从没机会接触贵人,怕失了礼数,惹人生气。”
韩诗诗含笑说:“别怕,宋家人最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了。一会儿,你看我怎么做,你就跟着做,保管没错。”她又凑到莺儿耳旁密语:“我家两位老爷都升官了,不日就要带着小姐少爷回长安去。到时,你和你爹跟我们一起回。”
韩莺儿吃惊问:“县令要离开蒲类了?”
韩诗诗知道失言,她在宋府长大,早把宋府当自家,忙改口说:“是宋府的老爷。现下府里忙得手忙脚乱,思安伯伯调这里的老人先过去帮忙,他们几天后就要离开蒲类。”
韩莺儿又悲又喜,神思恍惚,任由韩诗诗拉着自己挤过人群,来到观礼台前。
丫鬟们一身劲装,手持宝剑在旁侍立。芸芸见了诗诗,取笑说:“诗诗师父,你不带徒弟用功念书,来这凑热闹,当心远河叔打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