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抹了把顺着铁盔边缘流淌的雨水,闪电划破铅灰色天幕的瞬间,他看见浑身湿透的电报兵正抓着麻绳从剧烈晃动的热气球吊篮上往下滑。
浸透雨水的牛皮地图在桅杆上啪啪作响,雨水顺着望远镜的铜制镜筒流进他的护腕。
年轻的侦察兵迅速跑到面前,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柔佛海峡对岸...全是白夷兵!"
他沾满泥浆的喉结滚动着,
"还有象兵!"
当明军先锋顶着季风暴雨艰难抵达海峡最窄处时,透过雨帘看到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凉气:
三百多名荷兰火枪手正在对岸构筑三层防御工事,他们蓝白相间的军服在雨幕中像磷火般刺眼。
戴着宽檐帽的军官挥舞佩剑,士兵们挥动铁锹将红土堆成胸墙,细长的火绳枪管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黄得功把望远镜卡在生锈的护甲接缝处。
半年多征安南养成的直觉告诉他,那些火绳枪的射程最多两百步,不及明军新式燧发枪的三百步有效射距。
但当他目光扫过荷兰阵地后方整齐摆放的十二门六磅野战炮时,左颊突然抽搐起来。
"管他是红毛鬼还是罗刹鬼。"
他反手拔出镶着鎏金云纹的雁翎长刀,刀背拍在铁甲上溅起一串火星,
"敢挡大明王师者—死!"
号角声打断了他的怒吼。
那声音像受伤的犀牛在嘶鸣,又像上百支牛角笛同时在海底吹响。
荷兰阵地后方棕榈林剧烈摇晃,十二头披着锁子甲的战象缓步而出,象背上的柚木塔楼架着三磅旋转炮,黝黑的炮管正对着海峡方向。
"必须解决那些铁皮象。"
黄得功在军帐中来回踱步,铁靴将潮湿的柚木地板踏出蛛网状裂痕。
帐外传来士兵们用油布擦拭燧发枪的沙沙声,混合着雨水敲打棕榈叶的轰鸣。
漏刻指向子时三刻,两个斥候押着个浑身发抖的马来老汉钻进军帐。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比划,生硬的闽南话混杂着肢体语言:
每月朔望大潮时,海峡会退潮两个时辰,南岸三处暗礁群会露出水面,连成三条碎石滩。
黄得功沾着朱砂的毛笔在地图上拖出血色箭头:
"传令'破浪'号明日卯时炮击北岸炮台,把红夷的望远镜都吸到海面上去。骁骑营跟我趁夜走东南浅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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