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军师,扯力克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永远忘不了娄烦谷地那个雪夜,方言里翡翠烟杆坠地时发出的脆响。当溃逃的马蹄将那张总是挂着阴笑的脸踏成肉泥时,扯力克才惊觉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个汉人谋士的真名。
"长生天弃我!"扯力克抽出镶金马刀,疯狂劈砍着案几。松木碎屑纷飞中,露出底下羊皮地图的血色标记——那是方言里用遇热显形的少女经血绘制的进军路线。如今这些曾带他们直捣太原的朱砂印记,正像毒蛇般缠绕住卢芽山。
帐外突然响起萨满鼓声。老萨满额尔敦戴着熊头骨跳起请神舞,腰间九个人头骷髅撞得叮当响。当骨笛吹到第三遍《招魂调》时,西南方夜空突然炸开三朵绿色焰火——那是明军夜不收的联络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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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快看!"巴特尔突然指着冰面尖叫。月光下,滹沱河冰层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汉文,竟是方言里生前常念的《孙子兵法》:"围师必阙..."
扯力克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萧如薰为何独留东面缺口——那里有他们上月亲手布置的毒蒺藜阵!此刻冰面文字突然扭曲,化作无数嘲笑的脸孔。扯力克发狂般冲出去,马刀在冰面上劈出串火星,却斩不断那些鬼魅般的文字。
阿茹娜用冻裂的手指抠出最后半块奶渣,小心喂进怀中婴儿嘴里。她的皮袍下摆结满冰凌,那是白日里为抢半袋黍米被泼的洗马水。远处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几个醉醺醺的科尔沁骑兵正把阵亡者的妻女往雪地里拖。
"军师说过...抢够银子就回草原..."她哆嗦着摸向藏在发髻里的金簪,那是从知府小妾头上扯下的。簪头玛瑙突然脱落,露出中空管腔里蜷缩的纸条,汉文小楷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丙辰日卯时三刻,东路有生门"
阿茹娜想起方言里送簪子时的表情。那个总是裹着狐裘的汉人谋士,曾用长满冻疮的手指着东面山谷:"记住,当夜枭站在枯树第三枝时..."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塌半边雪坡。阿茹娜本能地扑在婴儿身上,抬眼却见无数燃烧的孔明灯正顺风飘来。灯油混着砒霜的毒烟笼罩营地,沾到皮肤的落雪立刻灼出焦黑溃烂——这是他们在太原城对明军降卒用过的毒计!
"军师...你早料到了..."阿茹娜惨笑着吞下金簪。当剧痛撕裂喉管时,她终于看清灯面绘着的根本不是符咒,而是三百个被他们屠戮的汉人村庄的名字。
帐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扯力克冲出去时,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上千头眼睛发绿的饿狼正蹲坐在营地外围,额间都贴着画有八卦的黄符。狼群与明军火炮形成完美包围圈,却独留东面毒蒺藜阵方向寂静如死。
"萧如薰!!!"扯力克的咆哮震落松枝积雪。他想起去年冬天那个被屠灭的驿站,当时方言里指着《九州堪舆图》说过:"明人最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西南方突然亮起火把长龙。山风送来熟悉的《将军令》,却夹杂着令草原勇士毛骨悚然的机括声响——那是五军营的连环弩阵在上弦。
扯力克跌坐在地,攥着从方言里尸体上找到的翡翠烟杆。当第一缕晨光照在烟嘴铭文上时,他终于看清那行小字:"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造"